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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冰洋的冷

破冰而入
           ——— 记忆中,那时天空有最明亮的颜色和冰雪折射出水晶般的光芒,还有这个世界的亮丽。
    北冰洋的极昼总显得那么短暂,太阳矮矮得挂在天上,离地平线越来越近。没有风却依旧冷得刺骨。依诺在驯鹿皮做的帐篷里,正很仔细得剔除海豹皮上的油脂,不能让一点油脂留在上面,这样会导致海豹皮的腐烂,不能很好地保存。这样卡蒙儿的辛苦就白费了。她做得很好,对这一点她很有自信。
    从小母亲就教会她修整海豹皮。记得小时侯,依诺会安安静静地看着妈妈整理那些海豹皮,帐篷里总会有一种混杂着血腥和油脂的味道。不过依诺已经习惯了,没太多感觉了。母亲还说这上面有父亲的味道。
   可是依诺对父亲的概念仅限于那个只会进屋的时候把门震得山响,粗鲁而暴躁。动不动就会骂母亲是个贱女人。他最看不惯的是母亲整理海豹皮,他甚至看到母亲辛辛苦苦整理好的光洁完美的海豹皮就会大骂“无耻的蠢家伙!”
   有一次依诺记得父亲很晚回来,是和别人去狩猎了。依诺知道父亲的技术是最差的,他能猎回来的猎物少得可怜。所以母亲一般都是从别人那儿拿来要修整的海豹皮的,她的技术是公认的娴熟完美的。
   依诺最开心自在的时候是父亲出去狩猎时,尽管家里就她和妈妈,极风在外面狂呼,可屋里还是很温暖。妈妈一边做事一边和依诺说话,依诺喜欢妈妈的声音,清冽剔透,像融化了的冰水,又有点柔软的样子。妈妈给依诺讲海豹女神的故事。海豹女神是狩猎者的守护神,会保佑他们平安,带给人们足够的猎物。海豹女神是没有手的,不过她有很长很长的头发,有多长妈妈也不知道了。妈妈告诉依诺是海豹女神抚育了他们这些人,每次猎回的海豹,人们得到了他们需要的海豹皮和肉后,把剩下的骨头重新放回海里,海豹赫柏湾女神会让他们获得重生的。
   妈妈说话的机会其实很少,通常情况下她都会很忙,有很多事要做,依诺也要做。这时候通常没有说话的声音。依诺发现其实很多时候不说话也是件挺好的事,就不用想要说些什么了。尽管她相信要是她能说话她的声音一定会像妈妈一样好听,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像积雪坠落声一样可怖。
   父亲依旧暴躁,狩猎又总是空手而返。母亲的苦心操持是那么艰辛。
有一天,父亲带回家一个人。他有着健壮的身躯,棕色的极富弹性的皮肤,在灯光下油亮亮的。还有他的眼睛,像第一缕极昼阳光一样明亮温暖。
父亲难得开心,让母亲拿酒煮菜,晚上和那个人畅饮。妈妈和依诺在里屋继续整理海豹皮,依诺隐约听见说那个人技术很好,下次狩猎的时候,他会带着父亲的 。
依诺上去添酒,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进依诺的怯弱的眼睛时,依诺有一种全身震颤的感觉,慌乱地下去,好一阵以为自己失去知觉了。
马上就要进入极夜了,屋里也变得冷了很多,父亲拉出母亲来,说:“这是我那个笨手笨脚没用的女人,不过用来暖被窝还是可以的 ,今晚你就将就下拿去用吧!”
那人看了一眼旁边的依诺,那一瞬间依诺真想喊出去:“不要和妈妈睡!”可她没有。妈妈今晚还是要和那个人睡在一起。这是礼节上的谦让。晚上依诺缩在自己的床上,想着今晚妈妈应该不会寒冷了吧?那个人看起来有着最温暖的胸膛。
早上起来,发现妈妈已经准备好早点了,那个人看样子也要出发了。依诺大起胆子想最后望一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想在那儿找一点极昼的温暖。而那时那个人也望了她,突然他冲她笑了下,明亮得不得了。然后他就朝父亲走去,对父亲不知说了些什么。父亲突然愣了下,不过马上明白了一样,连连点头。依诺看见那个人把他的猎物赫柏湾都从雪橇上重新搬回屋子里,父亲乐不可之的样子,看来这几天他不去狩猎也没关系了,而母亲一脸平静得看着依诺。
然后,依诺就坐上了那个人的雪橇,随身仅带了几件衣服,还有母亲临走时给她的一枚梳子。依诺坐在那个人身边,还有点恍惚,她就这样跟着一个人走了,离开了母亲,离开了这个生长了十四年的地方?……
那个人告诉她他叫卡蒙儿,正赶着回家里去收拾一些东西,准备下次的狩猎.他还告诉依诺,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还有是他以后会好好照顾依诺的。依诺听到这个突然很想说话,叫一声卡蒙儿,用像母亲那样好听的声音,这三个字是她的丈夫的名字!可惜她无法发出声音。
他们很快回到了他的家,依诺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简单,还有是有点凌乱。她看到在屋的一边放着很多还没修整好的海豹皮,她想说要马上整理不然会受影响的。卡蒙儿像是明白她的想法,牵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来,先吃点东西饿了吧?”依诺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吃着这儿的东西,在这个几乎陌生的地方。“累了吧,早点睡,休息好了明天帮我修整那些海豹皮,我知道你的技术是很好的!”
卡蒙儿笑起来的明亮让依诺快要沉醉了。她想着父亲从来不会对母亲说这样的话的,他只会骂妈妈什么都不会做,是个蠢女人。不过她似乎记起来临走时母亲告诉她的一些事:她现在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一次狩猎中遇到雪崩,被冰雪永远地覆盖。她现在的父亲应该说是她的叔叔,母亲似乎还说过她亲生父亲的狩猎技术在他们族也算是顶尖的……
依诺的大脑有点乱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赫柏湾实在太多了,好象比她以前所有的事还要多,她真的很累了,靠在卡蒙儿的身上睡着了,梦里她感觉她拥着一份多么的温暖并且还有着无比美妙的光滑触感,像婴儿的皮肤一样柔软。她沉沉睡去,仿佛拥着她全部关于幸福的畅想,香甜入梦……
早上醒来,依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慵懒姿态偎在卡蒙儿怀里,他好宽阔的胸膛依诺想一定是最安全的庇护所。
依诺在一边熟练地整理皮毛,在她偶尔抬头的时候总能看见卡蒙儿一脸满足的神情望着她。她更加卖力得整理着,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对卡蒙儿最好的回报。
接下来的生活有着让依诺从未体验过的温馨与安适,比起以前在家里那个怯弱干瘦的小女孩,在这个新家庭里,依诺迅速转变成一个润泽妩媚的女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让卡蒙儿也不禁叹悦不已。
空下来的时候依诺会拿出母亲给她的梳子,仔细得抚摩着上面雕刻的图案,那是一幅狩猎图,刻画得栩栩如生。母亲告诉她过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就在他一去不还的那次狩猎前送给她和刚出生的小依诺的。不久以后父亲就再也不能回来了,然后他的弟弟就到了这个家,做了依诺的父亲。依诺相信母亲和父亲曾经也是这么的幸福过,这一点从母亲把梳子交给依诺的时候闪着星亮般光泽的眼眸可以清楚地看出,还有她对依诺以后幸福生活的肯定。
依诺把梳子给卡蒙儿看,卡蒙儿抚摸着上面的图案,也抚摸了依诺润泽的脸颊,告诉她等他下次狩猎回来后就带着依诺回去看她的母亲,还说会带几张海豹皮去。依诺顺从地点点头,她相信卡蒙儿说的每句话,相信不久就可以见赫柏湾到妈妈了。她很想让妈妈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
依诺还没品尝够两个人的依偎,卡蒙儿就要去狩猎了。依诺为卡蒙儿披上皮毡,微笑着送他出门,她相信他的丈夫是最棒的一定能猎回很多很多的猎物,就像当年他的父亲一样。
母亲,母亲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好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一个人在屋里会格外地寒冷,依诺只有不断地干活。直到有一天,一大堆人跑来告诉依诺:卡蒙儿死了,在那次狩猎中被海象群攻击,惨烈得死去。他们把卡蒙儿的猎物放在屋里就走了。
依诺觉得有点混乱,像是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一样,她想去找妈妈,问问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央求一个人带她一程,她要去找妈妈。
终于到了她的家?了,她推开门,发现父亲?正在喝酒,很畅快的样子,依诺想问妈妈呢,可她只能用眼睛看着他,他一挥手,不耐烦赫柏湾地说:“那个蠢女人死了。”
依诺似乎有点恢复思考了,母亲死了,离开了这个家,就象当初她坐上卡蒙儿的雪橇离开这个家一样,是的,是一样的!她也要走了,离开这儿。
他看着她,是的,几日不见的依诺有了一种全新的改变,他看得入迷。突然他扑向她,用很大劲撕扯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不知哪来的力量,趁他一下松劲,猛地挣开,跌跌撞撞地逃出屋子。她裸露着的肩膀在外面刺骨的寒风中迅速变成紫色,失去知觉。
依诺一路狂奔,突然脚下一阵松动“是融冰!”她意识到她正向死亡奔去,上游处薄薄的冰由岸边迸开,冰快碎裂。依诺觉得自己在等待终将属于她的灭顶之灾。
接着有一阵她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慢慢得感到身体变得很轻,在水中飘着,水原来没想象中那样冰冷,或者说她没感觉到水,在这里可以感觉到宁静中的纯物质的生命流质,冰雪是神明的精血。周围有一种奇妙的无形的场力包裹着她,接纳着她。依诺继续飘着,她都已经不去想她坠入有多深了,这种与水的融合很舒服,很安宁,依诺沉迷……
四周弥漫着不为感知的柔和光芒,依赫柏湾诺想伸出手去触摸这份温柔,眼前忽然涨满了一团黑色,变幻,纠结,飘忽。慢慢地依诺的思维中出现了海豹女神,是的,是海豹女神!原来妈妈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海豹女神。依诺有一种近乎失神的虔诚。
“孩子,过来吧,到我这儿来。”是海豹女神的召唤。依诺一点点地靠近,原来海豹女神的头发真的很长,长到混成一团,覆遮她的身体。
“孩子,帮我梳梳头发吧!”依诺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把梳子,那把父亲送母亲的梳子,那把刻着狩猎图的梳子。依诺顺从地靠近,仔仔细细地用梳子为海豹女神梳着她那团头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把那些头发都梳通,理顺,盘好。依诺似乎还是看不清海豹女神的脸,不过她发现海豹女神确实没有手。
“孩子,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依诺确实感到很累了,很困乏,想睡了,于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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